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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位被历史遗忘的“废柴”间谍的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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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推送#书摊计划#第96期:万有引力新书《无国之谍:以色列建国之际的秘密特工》(马蒂·弗里德曼 著;曾记 译)。
那有没有无法影响历史进程的间谍呢?当然有,而且很多,本书讲的便是四位被历史遗忘的“废柴”间谍的故事。
他们出生于叙利亚、也门和巴勒斯坦,生活在阿拉伯人之间,但却认同自己的犹太人身份,认同犹太复国主义关于建立犹太人国家的梦想,于是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、缺乏资金和武器支持的情况下,甘冒生命危险前往阿拉伯区充当间谍,其间发生了很多超出了文学与电影想象的故事。
比如,为了炸毁曾属于希特勒的游艇“蟋蟀”号,他们冒险运送了两枚水雷到贝鲁特的港口,却在行动时发现其中一枚已经破损,不知还能否引爆。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依计划行事,而后在怀疑和踟蹰中度过了整整两周,直到期待近乎破灭时,才终于听到了港口传来爆炸的闷响。……
然而,这些“像阿拉伯人的人”在经历重重磨难回到以色列之后,没有任何欢迎仪式,甚至根本没有人来迎接他们——只有一张职员住宿券,找不到更好的地方的话,可以在军队招待所凑合一晚,仅此而已。
后来,他们中的许多人继续投身以色列的情报工作,可历史中却鲜少提及他们的故事,甚至他们的存在。
从未有人,把他们称作“英雄”。
○●○●
汽车炸弹
周六就快到了,对于海法总部的犹太人指挥官来说,时间所剩无几。当时是1948年2月,他们没有飞机、大炮,甚至连称得上军队的组织也没有。就算有这些,他们也不会动用,因为当时英国人仍然掌控一切,试图压制冲突。此时犹太人只能秘密采取行动。指挥官们最终决定用自己的汽车炸弹,引爆阿拉伯人的汽车炸弹。
装配炸弹不是问题,关键是如何将车开进阿拉伯区,停进修车行,再安全离开。指挥官把任务交给了这两位熟悉情况的特工:亚库巴负责驾驶装有炸药的车,以撒则开另一辆车用于逃跑。然而,计划本身就存在缺陷,首先是他们根本没有汽车,阿拉伯分部当时甚至连电台都没有。就在不久前,他们需要相机来执行某项监视任务,还得从熟人那里借来一架米诺克斯相机。
最终汽车从何而来,众说纷纭。官方史书的说法是:几名特工在海法郊区发现了一辆车,并将其偷走,但最后不得不归还原主,因为车主是一位暴脾气的石油公司高管,有能力把车要回来。而亚库巴的说法则是:战士们劫持了一名英国军官的迷彩色道奇牌汽车。他们放走了司机,将车漆成黑色,还更换了车牌——但最终也没用成,因为亚库巴指出,当时全城的警察都在搜寻这辆车。最终他们还是找到了两辆别的车。一辆是奥兹莫比尔牌汽车,是从该市一位富有的犹太居民那里征用的,而车主并不热衷于支持同胞们的军事行动。这辆车是逃跑用的,所以他还有机会将车取回。另一辆车用来装炸弹,至于是什么车、从哪里弄来的,记录里没有记载。如果一切顺利,这辆车将在周六下午灰飞烟灭。
计划的另一个缺陷是以撒本人,他负责开车逃跑,但却从未开过车。在阿勒颇的小巷,连自行车都是难以想象的奢侈品,以撒几个月前才第一次骑上自行车。但形势不允许任何人拖后腿。亚库巴在海法的理工大学(也就是后来的以色列理工大学)附近教以撒开奥兹莫比尔汽车,第一天教挂挡,第二天教打方向盘。以撒学会了打方向盘,但没学会换挡。
与此同时,其他战士正在理工大学的一间教室里组装炸弹,并把炸弹装到另一辆车上。他们事先让这辆车撞到墙上,把前车灯撞碎了一个,这样他们就能以修车作为合理的借口,把车开进那家修车行,也能留出足够的时间逃跑。他们没有引爆器,但有一名战士知道如何制造简易引爆装置:把一安瓿瓶的硫酸套进导管,导管另一头绑上一只避孕套。一旦把安瓿瓶掰断,约七分钟后硫酸就会蚀穿避孕套,点燃硝酸钾和糖的混合物,从而点燃通到前座的导火索,引爆后备厢里的炸药。
到了周五晚上,也就是爆炸行动前夜,由于做引爆装置时避孕套损耗过多,他们必须再买一些,但那天是犹太人的安息日,所有药房都关门了。一名战士打电话给他认识的药剂师,请求提供些避孕套,药剂师劝他要节制房事,但还是把东西送了过来。然而,新的避孕套却和之前的略有不同,这也许可以解释之后在关键时刻发生的事情。
战士们在改装汽车时故意弄断了后备厢的把手,使其无法打开。如果有人——比如说检查站的阿拉伯民兵、起疑心的维修工或是巡逻的英国士兵——想要搜查后备厢,他们就得放倒后排靠背。一旦如此,炸弹就会被引爆,车上人全都会被炸飞。指挥官们心意已决,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项任务。所有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,但亚库巴不懂得其中深意,直到队伍在理工大学集合,为他和以撒送行时,他才注意到有几个人已泪流不止。
其他战士组装炸弹时,亚库巴一直在阿拉伯区的检查站侦察。要抵达修车行,就必须通过这些检查站。检查站一共有三个。亚库巴每次都将车开至警卫跟前,友好地挥手示意,用阿拉伯语寒暄几句,开过检查站,晚些时候再折回,目的是在警卫那儿混个脸熟。短短几周,战事愈演愈烈,越境越来越难。“我们与阿拉伯人的联系严重受损,”一名犹太情报官员写道,他指的是为哈加纳情报处服务的阿拉伯线人,“阿拉伯人切断了联络,他们不敢再保持联系;道路被封锁了;雅法和特拉维夫几乎完全隔绝。与我们有联系的几名阿拉伯线人都被捕了。”情报工作需要的是双方搭界的模糊地带,而这种地带正逐渐消失。
这种情况带来的后果之一,就是不得不更频繁地伪装,双方也由此变得更加偏执多疑。一份犹太情报文件指出,有阿拉伯士兵穿着英国军服,伪装进入犹太地区,因此提出警告:“我们必须假定,对方也会伪装成犹太人。”历史上确有过类似的事:1944年,纳粹在巴勒斯坦空降了一支破袭小分队,由阿拉伯人和德国人组成,其中一名阿拉伯特工伪装成讲阿拉伯语的犹太人。
“任何陌生人,哪怕是阿拉伯人,只要出现在雅法、耶路撒冷老城、卢德(Lod)、拉姆勒(Ramleh)和其他阿拉伯区,都会被怀疑、被跟踪。”萨姆安老师在一份有关1948年战争最初几个月的内部文件中这样写道。他很清楚战士们还未准备好,而先前他还以为会有更多时间来训练他们。老师总会引用阿拉伯谚语,诸如:仓促是魔鬼的驱使;耐心是真主的恩赐。但是战争已降临,他们根本没有时间,只能任由魔鬼摆布了。
周六上午,这两辆车从犹太区驶出,进入城市外围的阿拉伯街区,亚库巴开车走在前面,车上装着炸弹,以撒开车跟随其后,几乎贴上了前车的后保险杠。以撒双手紧握方向盘,只挂了一挡行驶,因为他还不会踩离合器。
来到艾伦比街的第一座检查站,警卫认出了亚库巴,并问候了他:真主赐你平安。亚库巴则用阿拉伯语说,后面那辆车是和他一起的。
第二座检查站也顺利通过,到了第三座检查站,警卫挥手叫他们停下来。亚库巴的策略是先声夺人,这样能打乱对方的节奏。他把头探出窗外。
怎么是你在这?他对警卫大喊道,之前那个人呢?
他去吃饭了,现在是我站岗,警卫答道。
睁大眼睛,注意警戒!亚库巴命令道,好像他自己就是阿拉伯战士一样,还不忘补充道:后面车上是自己人。
就这样,他们顺利通过了关卡。到了修车行,以撒把车停在门外,亚库巴则径直开了进去。院子里还有几辆车,救护车就在棚子旁边,还是上次的地方,车上画着鲜红的十字。亚库巴把车开到救护车左边,车刚停好,就来了三名修车工,冲他大喊,让他离开。
等一下,怎么了?亚库巴一边下车一边问道,他在拖延时间。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围了上来。
修车工们神情激动,根本不理会亚库巴的问题。
把你的车挪开!其中一人喝道。
等一下,我想问一下,我——
问什么问?把车挪开再说!
亚库巴回到驾驶室,先倒车,又向前开,停在救护车的右边,再次熄火下车。那几个修车工还在大喊大叫,但他却置若罔闻,只是嚷嚷着要见老板。他在吗?他去吃饭了吗?附近有吃饭的地方吗?就这样绕了一会儿。但他拖不了多久了。用来逃跑的车停在街上,以撒只能想象院里的情况。他知道肯定出岔子了。根据他先前接到的命令,如果过了十分钟搭档还没有回来,他就必须离开。现在十分钟早已过去了。
修车工问亚库巴从哪里来。亚库巴回答说从雅法来,这是特工们在海法执行任务时用的说辞。如果在雅法,他们就会说来自海法。他开始大喊大叫,这倒不是演戏,他真的害怕极了——害怕被抓,害怕任务失败,几十条性命因此危在旦夕。不用你费心,他对修车工们喊道,见鬼去吧!有点教养!他想到什么就嚷嚷什么。
修车工们还是占了上风,最后他不得不回到车里,假装要离开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但随后修车工们转过身去,以为总算摆脱了他。那一刻就足够了。他从车前的杂物箱里拿出钳子,打破安瓿瓶。硫酸滴进了避孕套。还有七分钟。
他最后一次打开车门。我能在这儿喝杯水吗?他问道。一名修车工不耐烦地指了指水龙头。亚库巴走过去,绕过水龙头,匆匆穿过大门,跑回到街上。奥兹莫比尔汽车还在那儿,引擎还在轰隆作响。帕尔马赫向来视友情高于命令,所以以撒从未想过独自离开。他移到了副驾驶位,因为现在需要的是真正会开车的人。
亚库巴溜上车,坐上驾驶位,拍了拍以撒的膝盖,一脚踩下油门。离爆炸本来应该还有点时间,但汽车刚启动,地面就震动起来,一道冲击波顶到了汽车上,空中满是碎片。从迦密山高坡俯瞰,仿佛整个下城区都被炸飞了。巨大的爆炸过后,是一片可怕的寂静。两名特工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团黑云腾起,又渐渐散去。